藍點乳牛的草原

那天晚上的戲務會議進行的很瘋狂，等眾成員下班集合好之後，我們先直奔第一部由張作驥導演所執導的《當愛來的時候》，結束後隊伍拆成分列式進行，雙劉董進場《告白》，我和林靖姑則戴上 3D 眼鏡，大揮《奪魂鋸》，最後兩隊人馬又再合體小小熬夜觀賞溫馨可人的愛情喜劇《命中注定多個你》（如果大家下班早些，還可以撈到第四部片《第四張畫》）。不過說真的，如果當初我早點知道《告白》的導演是中島哲也，我不會選擇跑去看連血漿顏色都調錯、完全嚇唬不了人的《 3D 奪魂鋸》。

後來在二輪戲院補回這部片。一進影廳坐定，就開始領教松隆子在教室內來回踱步嘴裡連珠砲式的掃射，底下同學亂成一片漫不經心各玩各的喧嘩著停不下來的青春，看了看畫面與構色，泛白霧光幾近無彩，我一度懷疑這是否真是中島哲也的作品？松隆子所飾演的女老師，面無表情自言自語般喋喋不休不出幾分鐘之後，我的心情就像那班級漸漸平息吵鬧並且豎耳傾聽一樣，成功地被帶進敘事核心，撩撥起探聽命案實情的興趣。

松隆子演得真好，但導演更有真正的功勞。

讓松隆子擔任這個故事的女主角實在很適合，柔和的五官線條，溫婉的外型氣質，完全符合一個中學女教師的典型形象，可是，當她底層的仇恨之海被掀攪起波濤，動人的圓大杏眼一樣可以散射出森冷的目光。這樣的選角讓我忍不住一直聯想起另一部女性復仇傑作《親切的金子》，一樣找來原本形象溫柔可人的李英愛擔任冷酷嚴峻的復仇者，其中的反差效果以及演技光芒，都同樣讓人印象深刻。



電影進行不了多久，中島哲也的特色慢慢顯現，儘管用大篇幅的灰白冷系色調來象徵善良道德被仇恨邪惡淹沒成一片冷血以及女老師痛失愛女之後心境上的槁木死灰，但充滿設計感的 MV 式影像仍然是中島哲也最鍾愛的克漏字選項，而動人的音樂或歌曲更是他作品中常用以強化戲劇氣氛的重要工具。稍稍可惜的是，這部作品裡終究不像《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裡玩美玩得那樣無懈可擊，有那麼幾處流露出為美而美的單薄，不像前作盡處皆美得言之有物。

原著小說是一本結構特殊且完整的文字作品，作者賦與各個案情相關人員性質各異的司職，讓人從不同的面向了解案情從無到有的醞釀過程及旁人難見的心理轉折，不過有些朋友覺得電影進展太慢的原因可能正好也在於此，因為有可能在心裏存有這些人物接下來會一一輪番上陣各自大量表述的預期，反而提前失去耐心。

小說格局的設計與書寫內容夠好的結果，就是拿來翻拍成電影的導演通常只有照本宣科的份，不過電影在場景走位以及演員肢體表情的全方位表達下，還是強化了許多文字沒有完整傳達的效果，比方說一開始女老師細碎陳述案情的那個精彩有味的段落，以及 B 男之母，那種為人母者被慈愛無奈驚懼憤怒多所糾結下，有血有肉的演出，就是小說中所難得窺見的。再說中島哲也終究不是省油的燈，一句原著沒有、神來之筆多添加的台詞以及後段劇情處理，讓電影版本的《告白》有了一個自外於小說、鏗鏘有韻且更讓人不寒而慄的收尾。








如果可以推倒道德禮教的牆，那麼就有可能漫流出各種慘白冷血的不同殺機，可是如果保護兇者陳述的機會，我們很有可能會聽到，他們自白出一樣堂皇而崇高的動機。

就像這部從結果看來毫無真善美可言的作品，其中所有的殺人動機，卻是一色一樣的高潔聖麗 ── 不外乎就是『愛』與『尊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