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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凌晨兩點鐘,一通突如其來的電話,讓我從半睡夢狀態驚醒。

小竹屋裡一片漆黑,睡眼矇矓的我湊向黑暗中唯一閃著亮光的手機看,來電顯示是愛倫馬車,並沒有那個代表天津的 "津" 字。

這麼晚,還真有點誇張,一接起電話,我甚至還戲謔地數落他。

我不該這樣的,我應該對他突然身置台灣的這情形有所警覺,我應該認份地體認到,到了我們這樣的年紀,深夜凌晨的電話,不會再只有過去學生時代的插科打諢,而開始會伴隨一些人世無常的消息了。

「我要跟你說一件事情。」愛倫馬車的聲音,在電話那頭沉沉地傳來。

「好。」我做起心理準備,猶如嚴陣以待的軍隊。

半响後,愛倫馬車才開口:「媽媽走了。」

這像是一本可恨的故事書,故事才翻了前頭幾頁,唰一下地直接被迫跳到結尾,中間全被撕碎吃光,我除了驚喊,沒有其他對白,然後只剩愛倫馬車崩潰的哭聲。

掛上電話,我呆坐床邊,只能回想起那段愛倫馬車和他弟弟都不在台灣的日子,愛倫馬車也沒要求,我也沒知會,就逕自跑去探望過愛倫媽媽和愛倫爸爸幾次,雖然罹病,還是看見愛倫媽面頰腴潤,談笑風生,一如我們當年國中跑去他家玩時所看見的模樣。

只是我沒有捕捉到後來的變化。

天亮之後,我進研究室簡要地處理了一些瑣事,就提前回台北,輾轉抵達了台北醫學院,那是愛倫媽目前休眠的地方。

台北醫學院分成三棟大樓,初到的我不甚熟悉,繞了幾圈才終於找到被安排在地下二樓的往生室,好像死亡對華人來說,終究不討吉祥,得被擺置在深遠迂迴的境域。

找到愛倫媽了,原本可以面對面熱絡談笑的一個人,現在卻只見一張靜默的黑白照片,照片中的愛倫媽眼中仍然充滿慈愛,臉有笑意,好像千言萬語笑而不答,我不敢太多看,因為看了總讓人想哭。

我沒碰見愛倫馬車,他回桃園新家拿些衣物及日用品,愛倫弟紅著眼圈告訴我愛倫媽最後幾個月以及臨終前的狀況,以往總是讓我覺得威嚴靜肅的愛倫爸,在我面前娓娓訴說他與愛倫媽過去的生活種種及萬般不捨,老人家講著講著在我面前掉眼淚,我也只能陪著紅眼眶。

待了好一會,我告別離開,搭上電梯我回到一樓,電梯門打開後,我走向落地玻璃窗,看見外頭繁忙的街上有人群熙嚷,熱呼呼的陽光漫街平躺,真覺眼前景象和剛剛冷默的地下樓層,其差別近似天壤。

我走出醫院外面,站在路邊等待接駁公車,我不知道是亮晃晃的陽光還是心中累聚卻刻意緩抑的悲傷,我感到有一點點的迷茫,我看著北醫正對面一家賣「古早味現烤蛋糕」的店,小小店面卻排著長長的人龍,看著街上騰騰的生氣,我突然覺得,或許這些叫人心碎的生離死別,就是要提醒我們,不要忘記好好痛快活著!

接駁車把我載回繁華的信義商圈,路上我看見有人笑開懷地在百貨公司前合照留念,幾個商務人士拿著公事包,生氣勃勃地過著馬路,然後,那邊婆娑的樹影下,有兩個艷 gay 在路邊趾高氣昂地講著電話......

 

都好都好,什麼都好,好好活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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