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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段內在揭起革命的日子裏,已經數不清有多少首旋律在我耳旁流轉來去,可是總有那麼一首歌,每一次停駐,都是每一次的吸附,它讓我的心神有說不出的自動自發,甘願在一次又一次的循環撥放中,難以自拔。

那首歌,是巴奈演唱的「巴奈流浪記」。

開頭的一段自彈自唱,裏面粗樸的吉他伴奏,簡俗的詞曲搭配,曾令我錯解為排遣無聊的解嘲之作,直到巴奈的第一句話,在精緻音場下的那串吉他刷聲後出現,我才在瞠目結舌的震懾中,讓她歌中陣陣的情感,如泛漫的浪潮,瞬間淹過我的耳膜、直衝腦門。

好久沒有過這樣的感動了,一股滾滾的社會意識,夾雜著自我疼惜,被曖曖地埋藏於優美的旋律中,於是優美得很深刻。

巴奈的這首歌,不知怎的總令我直覺想起早期的羅大佑,這樣的聯想,是不是其來有自呢?靜思中總算有點明白,從山上的故鄉投身進城的巴奈,那一句句從親身經歷轉化而來的由衷唱問,原來正可算是羅大佑《鹿港小鎮》歌詞中「台北不是我的家」的另一個心靈分聲,差別是羅大佑在不耐中轉醒爆發,選擇用口味濃重的搖滾,無所保留地咆哮,而「巴奈流浪記」中,除了幾處天唱般的吶喊,以及曲末象徵內在爆炸的鼓擊聲響之外,似乎只有逐漸攀高的音階,以及偏離工整的出音落點,才幽微若現地說明她內心的抵抗。

巴奈聲線中,總有藏不住的溫順,總聽得出近乎認命的自省,也是這些溫順與自省,讓她的歌就連憤怒都透出無比的敦厚,也讓所有的不解和控訴,變得不再那麼尖銳難嚥,卻讓聽者更感受到難以承受的酸楚。

這麼說來,開頭那一段自彈自唱,裏面粗樸的吉他伴奏,簡俗的詞曲搭配,應該的確有著排遣無聊的自我解嘲,因為那些克難式的紓解,那些真實收音的摩托車聲,在在都提醒我們,那正是多少懷抱夢想、隻身入城的純真理想者,最真實的生活拼貼,他們即使懷抱著生活的苦悶,仍然寧願選擇沉靜悅耳的自我療癒,也不要粗濁的訴怨,也就是靠著這些小曲中的自我解嘲,不僅聊以慰藉疲乏的身心,也讓他們從中找到樂天的勇氣,以及繼續對抗城市巨獸的力氣。

我總是想,與其說這首歌所產生的詰問,是來自城市與山村的對立,倒不如說是真誠與虛假的交鋒,當形單影隻的真誠,碰上聲勢浩大的虛假,再單純勇敢的心靈,也不免要一腳踏進流浪般的疏離迷霧。這更令我不由自主地思索起來,如果有一天,真誠終於不再那般脆弱,而虛假終於學會放棄頑強,那麼流浪者的悲歌,是不是能夠早日擺脫宿命式的循環,終得休歇?

不管這個理想有沒有到來的一天,別忘了,在願望達成以前,我們還是可以隨時托背起正不勝邪的失落,讓巴奈,帶著我們去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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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ltons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