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朋友，他是一個頭腦機敏、事業心強盛的好戰份子，昨天他到一家高科技公司參加了一場會談，回家之後，馬上義憤填膺地寫了一篇網誌，題名為「總工程師 vs. 老師傅」。
其實早在共進晚餐的時候，他就已經情緒激昂、滔滔不絕地講著他會談的經過，以及過程中所有的挑戰與反擊，其中圍繞著一個由與會長官所提問的關鍵性問題：「老師傅和總工程師不一樣的地方在哪裏？」
後來那位長官自己答道：「Being professional or not.」
其實這個問題，馬上讓我想起了兩年前初到電影院時，那個教我放電影的小洞副機師長。
副長年紀很大，是放映部裏最資深也最高階的主管，放電影少說也三四十年了，各式的放映機台一代碰過一代，不管發生什麼樣的突發狀況，他幾乎都能從容不迫地輕鬆解決，所以跟在他身邊，總是可以學到很多實用的技巧，可是很多時候，我清楚地知道，我不能問太多，諸如電路邏輯、呈像原理，一多問副長就倒了。
從那工作經歷所體會到的是，與其說老師傅與工程師差別的是專業度，我倒覺得最不同的地方在於：老師傅是知其然，工程師是知其所以然。
其實在朋友極力思辯是老師傅還是總工程師對公司的利潤貢獻度較大的當口，我倒是一直想要跳出這個問題的框架，去想想別人之所以在意這兩者差別的最關鍵因素，應該不在於老師傅和工程師的歸類與分界，也不是專業能力或每人產值孰高孰低的論斷，而是這兩者之間的差異有沒有辦法消弭？這兩種身份到底有沒有截長補短、互增互進的可能性？
如果那位長官背後的訴求真的是這一點，那麼我覺得他說的另一句話就顯得非常有道理，「我們永遠都不應該讓已經知道的50%，成為我們再學習另外50%的障礙」，自認瓶子滿了，如何再裝新水？
小洞副長能處理的狀況很多，可是他還是好謙虛好謙虛，他一直都保持著一種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再深一點的技術理論是付之闕如的，所以他總是在只有一盞日光燈的放映室裏，瞇著他迷濛的眼睛，耳提面命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叮嚀我：培鑫啊，要看書，記得要不斷地看書，要看書才能懂得多，懂得深，懂得真。
我相信小洞副長不會因為人家說他只能算老師傅而不是總工程師就耿耿於懷，因為他知道除了多年的工作經驗之外，他永遠都有可以補強的地方。我想，如果老師傅能多一點學理的涵養，總工程師能累積更多實戰的經驗，兩者隨時保持謙卑，又何苦執著辯析誰比誰重要，誰比誰厲害呢？
p.s.拿一家小電影院的經歷，和上市櫃的電子公司類比，這會多麼地引人不屑啊！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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