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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2004年盛夏的假期,我前往彼岸的中國大陸,作了一趟為期十天的旅行,而那真是一趟令我難忘的旅行。

我在中國南方先停留了五天,瀏覽了蘇州、無錫、杭州及繁華現代的上海,最後再隻身北上,找訪我那位在天津開餐廳的台灣老友,並利用接下來的五天,遊逛了令我流連再三的古都北京。

每次從一個地方旅遊回來,我的心總會停留在那個地方,許久的時間。曾經,我的心留在了香港中環五光十色的蘭桂坊;曾經,我的心停留在細雪飄飛的日本淺草寺;而這一次,我的心則整個地停留在難忘的北京,以及有我多年好友獨身奮鬥著的天津。

很難形容那些是怎麼樣令人難忘的地方,但當我遊覽杭州西湖、夜賞上海外灘;當我撫觸長城磚石、踏進紫禁故城,總有許多一言難盡的心情。那些難以辨識的地方口音,那些口味各異的地道餐點,那些曾經在課本上只聞其名、未見其形的地名和景點,那些來自四面八方、親切友善的彼岸人民,都成為我旅途中,美好而獨特的回憶。

當我抵達天津的時候,恰好碰上我朋友所開餐廳的週年慶祝餐會,一問之下我才知道,餐廳中的工作人員,其實來自全國各省各地,有山東、遼寧、四川、湖北,甚至還有遙遠的山西以至甘肅。

那天晚上,原本散住各地的二、三十個人,被妙不可言的緣份,圈成滿滿兩個圓桌,在同一個屋簷下,舉杯相敬、並座同歡。席間大夥拚酒的豪氣和熱情,與我在台灣所見,並無二致,而我在酒精濃度將近五十度的「老村長」白酒的連番攻擊下,也只能醉成一團爛泥。

在矇矓的醉眼和止不住的傻笑中,我看著眼前痛快暢飲的各路好漢,不禁心想,可能會有那麼一天,我們終將抵擋不住時間的威力,而走往相異的人生方向,但我仍願意相信,人與人之間一向有種細線牽連,即使在萬頭鑽動的人潮中,也能給我們靈光一閃的感覺,讓我們辨認出自己的朋友,和朋友再度交遇。

或許他日的重逢會讓我們體會到,雖然兩岸三地是如此之大,可是世界卻又是如此之小。

在酒過數巡、醉氣醺然之時,不經意地,我在幽暗的走廊上,聽見甘肅小弟的口中,吟唱著台灣歌手周傳雄的「黃昏」,熟悉的歌詞旋律,在天津的夏夜空氣中緩緩流蕩,那種似在異鄉、又像故鄉的奇特感覺,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

那樣奇異的感覺,使我儘管酒酣耳熱,也不禁恍然怔忡。剛剛在黑暗中,與我錯身而過的,哪裏還有政治的分隔對立?分明只是同文同種的感情!

搭機回台的時候,那種感覺,既像回家,又像離家。

可是我這種錯綜複雜的心情,哪裏算得了什麼?在過去動盪的年代裏,那些人心中惶惑難理的思緒,又何止千百倍於我的心情?

我,終究還是回來了,看到過、感受過的溫情與美景,都存在我的回憶之中,而帶得回來的紀念品,相形之下只能算是簡陋的標記,因為許多美麗的東西,都在彼岸,等待我們敞開心懷的親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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