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流浪過。

我走到的是一處陌生又孤寂的邊緣疆域,然後我流浪在一段光影交錯的歲月裏。

曾經我很視野狹隘地把進研究所看成人生中最重要的目標,經過幾番折騰, 2003 年的夏天,我終於在以為全軍覆沒的絕望中,喜出望外地等到了一張寄自清華大學經濟系碩士班的入學通知書。我是以那樣無比戰戰兢兢的心情,面對著這個期待已久的新契機以及研究所中對我來說既陌生又繁重的課業。只是誰也想不到,兩年過去,當碩班同學開始陸陸續續應付研究所階段最後一關的畢業口試時,一路表現還算不錯的我,最後竟在 2005 年的 7 月 20 日,也就是我原訂碩士論文口試的前兩天,寫了一封信給小龍女老師,向老師取消了口試,然後,就頭也不回地叛逃離校,過了整整一年半滑出軌外的生活。

以前求學階段,表現儘管再怎麼普通,總也一直是個規矩而不叫人操心的學生,獨獨這一次,感到自己真正做了一個逃學的壞孩子。

我背棄了眾人的眼光以及社會的期待,帶著一顆不甚平靜的心以及一種幾近犬儒的姿態,痛並快樂地出走去流浪。

第一站,我來到了位於台北市長春路上的【學者全球影城】,而讓我的步伐有所停駐的,是學者影城的一份工作──【助理放映師】

簡單來說,這份工作的內容就是在放電影,放映師的工作相當勞力密集,常常手提著重重的膠卷跑上跑下,而且也頗有時間壓力,尤其是跑片的時候 (一部片同時在一個以上的影廳放映) ,更是要格外注意時間的掌握。這份工作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社會地位,一開始的薪水更是微薄、只有時薪 80 元,而且作息常常要日夜顛倒,不過卻是我這輩子到目前為止,作得最開心也最難以忘懷的工作。

這份工作其實是我多次主動聯絡、極力爭取得來的。面試的時候,經理上下端詳著我的履歷,不住地搖頭納悶。她不能理解的是,明明我擁有其他更多的選擇,明明我可以去找其他更有前途更高收入的工作,她不懂為什麼我會如此執意、會願意甘心屈身於這份薪水微薄又不見得輕鬆的工作?

除了工作每天都和電影在一起這點太吸引我之外,我更是看上它的簡單與踏實。上班的時候,西裝、公事包、重要的報表文件一概不必,總是在背包裏揣進一本愛看的書就能上路;工作過程裏,沒有什麼看起來煞有介事、實際上卻虛有其表的事情,一時之間,那種穿漂亮衣服講好聽話的世界,一下子離我好遠好遠。

記得我第一次工作到凌晨五點,下班走出大樓的時候,我抬頭看見那初初醒轉的天空,才剛抹上一層光藍。空氣中有略帶潮冷的晨氣,四周寧靜得可以,除了偶爾有派報車以及一兩個清道夫之外,周圍靜的好似可以聽見空氣中滴出晨露的聲音。

我沒有過這般奇異的感覺,疲累之中心中有一種沁心的平靜與安詳,當我在街上慢慢看到那些睡眼惺忪趕著公車的上班族時,我的耳裏又傳來了 Damien Rice 的那首《Older Chests》,我總感覺歌中開闊的弦樂,彷彿在天空中擦化出電影《刺激1995》裏主角逃獄成功之後的那場傾盆大雨,而我忘情地張開雙臂,狀如飛翔,享受重獲新生的暢快。

然後,儘管同事看準了我做沒幾天就會離職,我卻還是在學者影城工作了一年多的時間,苦頭和委屈也不是沒有,但我終究在那裡過到了與以往截然不同的生活,也遇見了一群又特別又有趣的朋友,雖然工作環境、制度、以及高層主管,和多數職場所見一樣難免有令人失望之處,不過,我還是對學者影城的工作時光以及同事有著無盡懷念。

說到底,它是我遊牧生涯中的第一片綠洲。

今年 ( 2009 年) 九月初的某一天,剛從圖書館返回住處的我,在朋友的 MSN 暱稱上赫然看見學者影城即將歇業的消息,震驚不已,心頭隨之湧上許多複雜難言的情緒,那代表過去的一段時光,會被作下一個完全的終結,那代表那些老同事們,又得面臨另一段人生的冒險,那代表在我心中散發光芒的一顆夜明珠,終將隨著最後的一場電影散場,而恆久熄滅。

2009 年 9 月 20 日,也就是學者影城最後一天的營業日,我重回舊地,見見老同事,也為這一個自己曾工作年餘的環境,作了最後的巡禮。




※學者影城就在大同高中附近,我愉快又難忘的三年國中生活,就是在這裡度過的。(大同高中的前身是大同國中)




※學者影城的門面在我離開之後曾經重新整修過,比起以前豪華許多,賣票的票房也從原本在外面,改移成室內。




※看起來算是相當像樣的門面,可惜真正重點的影廳內裝,卻沒有做出同等規格的改善,不然生意一定可以更見起色的。




※我還在學者任職時,吃的東西沒像現在這麼多,有一陣子每天晚上都吃第一劇場,厭到實在快吐快翻臉。




※這是等候進場時,供客人休息用的大廳。




※以前還在的時候,覺得學者好醜,後來離開一陣子之後再回去看看,覺得好像並沒有真的那麼醜,我總以為,以前那樣想,其實是帶了一點愛之深責之切的心情。




※第一時間接待客人,幫客人撕票的地方,我們專稱它為「票口」,上面貼的海報,分別是這層樓三個廳今日放映的影片。雖然一開始應徵的是電影放映師,可是人手不足時,我也會被拉出來票口支援。

有一次食肉人來找我,我剛好在票口支援,我給了她員工券讓她去看 Constant Gardener (台灣片名是翻作《疑雲殺機》),看完之後她回來找我,說:「這種時候讓我看這種電影實在很傷耶!」然後財務長小群剛好打電話給她,跑去樓梯間講電話的食肉人,再也按捺不住初入職場在第一份工作上所受到的委屈和壓抑,一整個在樓梯間大哭了起來。




票口,沒有進散場時,時間就是自己的,我每天上班一定隨身帶一本書。有時看書,有時也會和同事喇咧作情感交流,票口常常根本就是一個小小八卦中繼站。




※進散場時,為了客人方便,得要把大垃圾桶拖進這個走道供其使用。有一次我在拖垃圾桶時心想,如果這個時候被我老母看到,我是如此忤逆她對我的期望地在做這個,恐怕會叫她很傷心。

可是事實是,我老母對我的選擇從沒有說過一句責備與質疑,所以我想我的大學同學 Calvin Wang 說的很有道理,當初他看了我的選擇後,回信中這麼跟我說:『經過我十分鐘機車的回家路上,想了想,本來是覺得您老兄真是夠勇敢,後來,覺得真正了不起的人,應該是伯母吧!希望她也一樣喜歡看電影。』(Calvin Wang 說起話有時很機車,可是也充滿睿智的機鋒 XD)




※影廳的入口 (三樓坎城廳) ,看的出來真是有相當歷史了。




※學者二帥,左為阿信,右是果蠅。

阿信工作認真,除了影城工作,還在外面身兼數職,搶錢之積極令人咋舌。我總說阿信是學者影城的奧蘭多布魯 (Orlando Bloom) 。

至於果蠅,影城男同事中,我最欣賞的就是果蠅。

他的頭腦其實一級棒,反應超快,做事有擔當又很有想法,我一直都覺得他可以有更好的發展,偏偏他又淡泊名利、安份守己;他的脾氣很好,人品極佳,品行端良、氣量大度的他幾乎沒有什麼負面想法,跟他熟了之後,每次見到他,總覺得「嶔崎磊落」這個四字成語,用來形容的就是像他這樣的人。他大學念的是數學系,所以思想總是迅捷有邏輯,有陣子很流行數獨遊戲,自是難不倒他,不過要是遇上英文填字遊戲,他就會丟給我幫他完成。我和他算是很有話聊,深夜後生意過了尖峰,我們常常話匣子一開可以聊上一整個晚上,影城同事常戲稱我們為「輸贏二人組」( 註:蓋 "蘇 & 蠅" 是也 )




小智

小智也是另一位重要的同事兼好朋友,年紀輕輕的他,在未成年之前就開始自食其力,是個認真又懂事的孩子,可是上天安排在他身上的事情,對他這般年少的年紀來說,無疑是太沉重也太殘酷了一點。儘管如此,他也從來沒有給過自己岔入歧途的藉口,這點是最讓人感到欣慰的事情。

許多個夜晚,小智會來辦公室與我們聊天,對於他那些青春年齡中必然會有的困惑與偶爾的憤慨,我們總也極盡所能地與他進行一次又一次的溝通與開導,這一切都植深了我們與他的交情。小智是個重感情的孩子,在我離職的時候,他送了我好幾張我極喜愛的二手電影 DVD ,還親手寫了一張卡片給我,那裏面的文字令我今生都會認定他這個朋友,不會將他忘懷。

小智在學者熬了好一陣子,最後終於好不容易從計時人員熬成正職員工,雖然現在又遇上學者歇業,不過再過不久他即將入伍當兵,我期盼他在退伍之後,可以順順利利展開全新的人生。




北京廳,二樓的一個小容量影廳,是對我最具特殊意義的影廳,因為當初我第一天來上班的時候,就是進北京廳的機房,直到凌晨兩點才下班,我還依稀記得當時放的電影是《鬼嚇 8 》。

猶記當初第一天下班,公車當然早就沒了,我當初也還沒買機車,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家,正想默默離開到街頭去隨處亂晃的時候,沒想到其中一個同事「阿保」,主動過來關心我有沒有交通工具回家,一聽我沒有機車便說要順道載我回家,當時一切人生地不熟的我,對他的主動幫忙感到無比感動。

坐在他的機車後座跟他閒聊之餘,才知道年紀比我還小幾歲的他,從國中畢業之後就開始從事放電影這途,已經做了十幾年了。他語重心長地跟我說:「你如果只是當個暫時性的收入,那我不反對;如果你想把這個當作長久的職業,那我絕對反對。」

後來在工作上,阿保也多次照顧我幫助我,甚至遇到好幾次放映工作上的麻煩,也都是他幫我解決的。我對阿保給我的幫助一直都感念在心,雖然他的外表乍看之下有點兇,可是我卻一直非常欣賞他內裡那一顆柔軟而善良的心。

後來也有那麼幾次,實在不好意思再麻煩阿保,我就會在凌晨兩三點的時候,一個人走到空盪盪的公車候車亭,坐在那裏就著昏暗的路燈看書,並且遙遙等著清晨的第一班公車出現眼前。

有一小陣子,我那義氣十足的小學同學野人,叫我下班之後去他家睡覺,野人家離學者影城很近,他說不管多晚我都可以打電話給他,就算早已入睡他也會起身幫我開門,我去了兩三次吧,後來覺得實在會打擾到他們小夫妻倆的清寧生活,儘管他們十足耐斯地從不覺得介意,我仍是決計不好意思再去叨擾了。

曾經有那麼一次,冬夜裏大雨滂沱,我踩著全濕的腳走到了已經打烊的麥當勞門外,在靜暗中四處打量了一番後,我偎進了騎樓的公共座椅裡,裹緊外套、忍著全身冰冷,在無人的夜街上,帶著全身的疲累緩緩入睡,並且等待黎明。



※北京廳機房一進去會看到的場景。

北京廳是小廳,所以機房也比較狹小,我很高興這張紅色小沙發還在,它陪我度過在北京廳機房的許多閒餘時光,有時看書,有時休息,有時也不免失神想著自己茫茫好似永遠沒有答案的人生。




※我曾經從自家搬來一座檯燈,趁著放電影的空檔,我便窩進這張紅色的破破小沙發,在滿室嘈雜的機器運轉聲中,讓一盞孤燈伴著我看一本又一本的書。

我印象很深刻,有一次我在讀赫拉巴爾那本《過於喧囂的孤獨》,書中提及主人翁在破敗髒亂的廢紙收購站工作時,身邊似有上百隻鼠類奔戰,當時我的腳邊也正巧出現一隻老鼠,在我面前跑過來又跑過去,如入無人之境,引我忍不住會心一笑。




※機房的白板。

每天晚上下班前,我們會在白板上寫下明天要放映的片名和時間場次,方便掌握時間。

白板上是果蠅的字跡,練過書法的他,硬體字也有其特色,有些地方可以很清楚看出書法的筆式。




※北京廳機房的投映窗格,其中紅圈標示的,便是放映師可以觀察放影狀況的小窗格。

很多朋友都會問我,放電影的時候還能一邊看電影,豈不樂哉?其實在機房內只能觀影卻聽不見聲,視野也不佳,再說真正上手之後,一名放映師要負責放映一整層樓三個廳的影片,不太可能有時間好好專心看電影。




※教我放映技術的副長(副機師長),一般同事大多直接稱他小洞,雖然我一直不知道這外號的典故為何。

小洞師傅很疼愛我,也很提拔我,常常在工作之餘鼓勵我,要我不管作什麼,都不能忘記繼續用功念書學東西。

他的體形瘦小,氣質溫善,由於他出生於北京,幼年才過來台灣,所以說起話來夾有很濃厚的北京氣,可是令人驚奇的是,他的閩南語同樣說得又道地又流利,絲毫不輸給那些以閩南語為母語的人。

老師傅總是說他自己會的東西不多,以前既不愛念書,還喜好拿錢浪費去打牌,壞毛病一堆,可是每次看他做起事來的那股沉穩熟練勁,總是讓我佩服的在旁邊看得癡傻了過去;他雖然年事略高,可是我總覺得他腦筋的靈光程度,高過我兩萬倍應該是有的了。




※機房內的工作台,剪接片子,迴帶拆片,都在這個地方。




※這燦麗的光影,交射出不知多少人生活中的愛怨悲喜。




※這個風管被藍圈標出的地方,原本是個破洞,有一次一隻老鼠掉進風管裡死在裡面,屍體清不出來又臭味濃烈,只好把破洞用膠帶層層補住,可是味道還是聞得到,那陣子只好都忍著鼠臭在機房內工作。




※北京廳內,後來待久一切都熟了之後,偶爾我也會在散場打烊之後,打開場內燈,坐在椅子上看書等天亮,只是有時也會撐不住厚重的眼皮而睡著。




※北京廳一直是我很喜歡的環境,我一直視它為我的幸運地,我在這邊放電影好像不曾出過什麼重大的問題。




※我總是悄悄地在黑暗嘈雜的放映室中,跟著大家一起笑,一起哭。




※這是二樓大廳東京廳的機房,大廳的機房舒適寬敞很多,我記得很清楚, 2006 年的春節除夕,我就是在三樓大廳奧斯卡廳的機房中度過的,當時我放映的電影是李連杰主演的《霍元甲》。




※東京廳機房後面有一個小床鋪,小洞師傅常常都睡在這裡,我不曾在這邊睡過,不過有那麼幾次晚班做完直接做早班,我就會去 B2 學甫廳機房中的床鋪那兒補眠,那裏挺乾淨舒服的。




東京廳的觀影窗格。

我永遠都記得,那一次我負責放映《馬拉松小子》的首映會,內心被電影情節感動的我,一個人在機房裡忍不住激動地淚流滿面。

不過東京廳也有一段令我不忍卒想、有如夢魘的慘痛回憶。那是《斷背山》剛上映的時候,不知道是東京廳機器出了問題還是純粹我卡到陰,影片只要遇到接縫的地方,就一定跳格 (螢幕上畫面跑掉的情形) 。那天晚上我就這麼一直疲於奔命地來回補救,鬼打牆似地停機、迴帶、重放,每一場無一倖免。當時我實在是超愧疚的,因為我這麼重視電影的人,是多麼不願讓李安的《斷背山》這麼一部經典佳作在我手中 "斷" 得支離破碎的,如果可以,我很想在那天碰到這些意外狀況的觀眾面前,磕頭謝罪。


※寬敞豪氣的大廳東京廳

我一直都覺得,學者影城大廳的音響設備,其實不輸外面較新穎的影城;記得當初放映克里夫歐文和茱蒂佛斯特主演的《臥底》時,由於那部電影開頭有一首充滿印度風、相當動聽又節奏感強烈的片頭曲,每次按下開場鈕之後,我就會跑進影廳內,去感受一下那磅礡的氣勢以及動人的旋律,在東京廳和奧斯卡廳聽這首歌,都過癮的不得了。




※這是三樓辦公室外的休息區。

果蠅當晚班的時候,常常過了午夜之後,果蠅會去他相熟的便利商店,拿回許多即將過期的便當或餐食,然後大夥就會聚在這裡一起享用美味的消夜,這實在是當時值晚班很難忘的美好回憶,總覺得大家在這樣刻苦的日子中一起度過,格外能培養出一種難以抹滅的革命情感。




※機師大概當了半年,我被調進辦公室擔任外場組長,感覺職位升了、薪水多了,可是工作心情沒有像以前擔任機師那麼快樂了,畢竟機師處理的是機器,外場面對的是人群,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得到擢升的機會,一方面有被肯定的喜悅,但一方面也完全違反了當初來到這裡想要拋卻主流路線的初衷,從這個轉變,我格外能體會,即使自己下定決心要走一條不一樣的路,但內心仍然會有幾近無解的矛盾與掙扎。

曾經有一次美 (少) 女來這裡與我對坐聊天,我沒有說出口的是,當時在出色優秀、一生走在正途上的她面前,我心中有著一種無地自容的自卑,覺得自己很不像樣。




※辦公室一角。




※我在學者影城三個重要的戰友,妙妙姐新容格格,以及貓大人

(這三個人都超不想被我拍到照的,雖然這張照看起來有點好笑,妙妙姐幾乎只露了三分之一,但已經是唯一一次成功把他們三個集合在同一張照片裡的了)。

我把圖縮這麼小的原因是,如果讓她們知道我把她們的真面目直接大剌剌地曝光,我一定會被斬首的。

後來我固定擔任晚班外場組長,貓是晚班大會計,新容格格是晚班票房組長,妙妙姐是深夜才會出沒的資深協理,所以每天晚上,我們這四巨頭總是並肩作戰,一同對抗夜裡不睡覺跑來無理取鬧的奧客,或是大吐工作上滿肚子的苦水,再不然也有可能只是漫無目的的閒聊鬥嘴。偶爾興致一來,天亮下班我們會跑去唱歌、吃火鍋或是港式飲茶,林林總總的一切,交織出的是一段又辛苦又有趣的工作時光。

2006 年 9 月的前後,我、新容格格以及貓大人,三個人同一時間丟出辭呈、集體離職,當時引起相當的關切。後來新容格格與我分別在新工作重新起步,而貓大人則在休息一段時間之後,又被少了她著實不行的學者重新徵召回去,也是因為如此,我還是三不五時會回去影城,偶爾也把新容格格一起拉去,找貓大人和妙妙姐聊天打屁。

值得一提的是,妙妙姐是個對我有恩的大貴人。當初我在沒有找好下一份工作的情形下,毅然決然地離職,過沒幾天,沒想到妙妙姐主動幫我引介了一個工作機會,讓我能順利進到西門町的絕色影城擔任晚班主任的工作,我一直都非常感謝她當時對我所伸出的援手,讓我的職場生活及服務電影觀者的熱忱,能得以延續。在絕色影城工作了五個月之後,由於魯米兒的助力,我回了學校一趟,原本目的只是很單純的要辦休學,沒想到因緣巧合的,小龍女老師手邊新接了一個研究計畫,需要一個專任助理,於是要我考慮留在她身邊工作,一方面她做起事來有幫手,我的收入也不會斷,更重要的是比較有可能把未完成的碩士學位收尾。就這麼因緣際會的,我又被拉回大家所認為的正軌上,輾轉變化至今,成了一個小小僧。




※學者影城員工表。




※在這裡看得到我曾經留下的足跡(我是離開這裡之後,才把這個跟了我 32 年的舊名字給改掉)。




※晚班工作人員的排班表,這是每月月底很傷腦筋的一件事,尤其是人手不足的時候,填班表根本比解微分方程還要困難。




※ 2009 年 9 月 20 日晚上接近十一點的時候,我下去買票,準備看學者影城最後一個營業日的最後一場電影,那天影城最晚的一個場次,是在北京廳放映的《愛情限時簽》




學者影城的最後一場電影,一張我會永遠留存紀念的票根。

在愛情喜劇慣有的幽默與甜蜜中,我開心卻又略帶惆悵地看了學者的最後一場電影,這個完結非常有始有終,因為果蠅還非常盡責地放了完整的宣導預告片以及片尾,為最後的營業場次畫下完美的句點。

影城整個打烊之後,我和貓、妙妙姐、新容格格,以及果蠅,一起去民權東路上的「第一手」大啖麻辣鍋,只是此時此刻大家的身分,已經不再是學者影城的同事,而是一桌永遠的朋友了。

凌晨四點,我們在夜深人靜的台北街頭互道珍重再見。

各自分別之後,我的車子和果蠅停在同一個路口等待紅綠燈,我對他輕鳴了一下喇叭,他回頭看到我,與我微微的一笑。綠燈亮,他起動往前駛去,然後在下一個路口,轉了個彎往他家的方向離去。

我望著他奔馳遠離的背影,想到接下來他的人生同樣也面臨到一次轉彎的時點,就如同所有其他的學者同事一樣。我無法預知他們未來可能的方向以及最後落腳的地方,但悵然中我更替大家感到高興,因為有些時候,動盪的變化其實好過停滯的一成不變。

我的人生際遇令我太清楚何謂『危機就是轉機』,甚至我更曾經在全身上下只剩七塊錢時,親身經歷『千金散盡還復來』的道理,而學者影城的生活經驗,它改變了我看人的角度,它重整了我對工作的定義,它更讓我永遠記得,真正能讓我們快樂的生活,其實往往比我們實際擁有的還要簡單太多,只要拋卻顧慮與成見,只要放開胸懷,在這個世界上要愉快而健康地存活下去,其實沒有那麼難,也沒有什麼正當工作是不能做的。

那麼最後,我想有一點我說錯了,學者影城的這一小段軌外的旅程,在我生命中所產生的意義,是不會褪去的,它在我心中所散射的光芒,亦不會熄滅,因為在往後我的人生歲月中,它會一再地提醒我,人生的選擇其實有著超乎我們意料外的彈性與豐富多元的可能。

於是,學者全球影城,即使終究歇業,終究就此走入歷史,它仍然成為一顆永存我心的夜明珠,在我內心深處的角落裏,永遠搬演精彩的劇情,永遠投映斑斕的光影。

再見了,學者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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